他应该在医院却跑出来砍头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讲,武汉火车站砍头事件都令人不安。此事发生在周末,我是一贯停更休息的,这也让我感到一丝庆幸,因为第一时间评论肯定会漏掉随后官方披露的一个重要事实——犯罪嫌疑人有二级精神残疾。
枉顾这个事实做出的评论,如你们所见,要么是劝你待人接物要和气的鸡汤,要么是教你认怂保命的求生大法。你赶紧转发到朋友圈,像是求得了保佑一生平安的锦鲤。坦白讲,这样的文章每天都能找到一则中国社会新闻来对应,这样的道理你妈应该早就坐在高高的谷堆上面掰开揉碎给你讲了,
之所以能把一件残酷的事变成道理兜售,说明我们还远未认识到真正的残酷。真正的残酷是病入肌理,束手无策,只能看着更坏的事接连发生。行凶者,胡某,二级精神残疾患者,是该类别中的次危险等级,医学解释中有一条描述是:生活大部分不能自理,基本不与人交往,大部分生活仍需他人照料。
看起来和大部分宅属性自媒体人的精神状况很像,但是精神残疾患者易怒,受到刺激后有较强的攻击性。胡某需要的是长期治疗与看护,然而这位被母亲称为「脑子不好使」的儿子已经有六年打工史,常年漂泊在外。这等同于把隐患抛向了社会,直到武汉火车站发生的骇人一幕。
据中国精神残疾人及亲友会主席闫振华介绍,许多城市家庭连精神残疾人日常服药的费用都承担不起。显然,来自达州龙虎村,贫困的胡家也无法承担儿子昂贵的治疗费用。甚至,这个儿子还得作为生产力成为家里的顶梁柱,完成生活上的自救。同样,这个儿子必须要像正常人一样走出大山去打工,以打消邻里「胡家那个儿子脑壳有问题」的「歧视」。另外,这个儿子发病时曾打伤父亲躺了好几个月,父权威仪荡然无存,伦理压制已失效,用铁链拴住有违人伦,这个火药桶得搬离家里。
还有多少胡某隐藏在你我身边?我找来了一组数据。
全国严重精神障碍患者人数超过1600万,10%的人有潜在肇事肇祸倾向,可只有2%的人能吃药治疗,住院治疗人数不超过10%,我国精神卫生的床位和医务人员资源只相当于世界平均水平的四分之一,人均每万人口的精神科医生的数量即便在发展中国家偏少的。中国精神病患暴力事件每年造成的严重肇事案件超过万起。为此,2016年公安部发布了《强制医疗所条例》,进一步规范了对肇事肇祸精神病人的管治制度。
按理,胡某应该接受专业的、强制性的治疗。然而事实很残酷。以免费投药为例,90%的药是便宜药品,副作用大、并发症多,发下去了,病人也不吃。贵的药且需终身服用,如果没有财政支持的话,一般家庭又恐难持续。
专项预算不足、医护条件缺乏、统计筛查困难、监护人脱责,诸多原因叠加,类似「武汉火车站杀人事件」就不能视为简单的「人际关系冲突」,这背后是一个失序的社会管理问题。严重到「白刃割颅」自然会成为街头巷尾的谈资,但老百姓更常见的是精神残疾患者的扰民治安案件,谁长这么大没见过几个「武疯子」呢?砸车、烧谷堆、吐你一脸。可以预见的是,未来九成「散养」的精神病患将会是社会一个持续沉重的包袱。
可惜,毫无爆点的事件并不能成为舆论的宠儿,然而骇人的事件发生后,我们谈论的方式又陷入「人际关系处理」的低级层面。为了社会公共安全,为了不再破碎的家庭,我们必须呼吁有关部门正视1600万严重精神障碍患者群体的安放,这就是与下一个骇人事件进行赛跑。
更可怖的是,统计数据只能显示登记在册的患者,还有很大一部分群体因怕歧视、怕就业障碍,隐瞒了病情。另外,除了原生性精神障碍,现在的社会压力及急功近利的价值取向,使很多人的心理处于亚健康状态,而这里有大部分人是不自知的。
有过精神病院实习经验的英国女作家珍妮特·温特森说过这样一句话:「我们目前所处的世界诱发人们的心理疾病,人们越来越疯狂,在大街上看到的有些言行其实跟在精神病院看到的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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